小外孙晚间爱动,睡不上一会儿就翻身。有几次还从床上滚落下来。
他身上的被子也不时滑落到床下。担心小孩跌跤、着凉,我一晚得起来察看n次。这让我好生头疼。
返回无眠间,不时会留恋起家乡的老床来。
家乡的老床,种类繁多。其中,用得最多,最为大众化的是“斗床”。
“斗床”外形粗笨,长宽约六尺。足够一家大小分享。它结构简单,没有任何雕饰。也不像如今床面平坦的席梦思,其四周都被厚木板封闭,底下的床板凹下去足有成尺深。
这样,不仅不用担心小孩的滚落和踢蹬后的滑被,还有足够的空间来铺垫床秆(注一)、破絮等。
用于抵御故乡的数九苦寒。
床板是活动的散薄板,同它上边的铺物——稻草和棉絮一样,要不时趁晴天翻晒。
特别是小孩尿床后,尤其要及时弄干,以防蚤、虱等寄生虫滋生。
床两端,装有加宽的活动插板,俗称“枕头板”它比床沿还高出数寸,用于防止睡眠时枕头的下滑。
床的外沿,是厚重的“床滕tēng”。它那光滑的外表和10多公分的厚度,极大地减缓了人们的底部压力。让斜坐在床滕上,挨着橱桌(注二),就着油灯做女红的妇女,体位上稍事舒适。
“斗床”高约七、八十公分。为了方便小孩上落,床边都配有一条宽面矮凳,方言称“踏板”。
“踏板”的存在,也极大地方便了挑灯夜战的妇女们。免得她们悬起脚来飞针走线,纳鞋底。
小时候,据老人说“踏板”的另一个功用是供产妇躺用分娩。
这可能归因于斗床太高太深,不便“接生婆”助产操作的缘故。
这从另一侧面,反映了家乡土床在方便实用的同时,也“一分为二”,有其不足之处。
除斗床外,较为讲究、奢华的还有“宁波床”和“德国床”。
后两种都指带天花板的架子床。
这种带天花板的框架结构在家乡很实用。
冬天,从瓦缝里吹灌进来的北风,夹带着大量的尘土。天花板的挡尘作用是显而易见的。
夏天,蚊蝇营营,构架四角的木挂钩,极大地方便了乡亲们吊挂厚重的“苎麻蚊帐”。
上述的两种床中,宁波床最为豪华,它的床架为镂空的杂木雕花饰板。
雕纹有祝颂国泰民安的“龙凤呈祥”有代表多子多福的“貂鼠摘葡萄”。
其间,还鑲嵌有外形各异的山水画瓷板。特别是床滕两头的大圆瓷板,在栩栩如生的雕花和红火热烈的漆彩的衬托下,犹如两颗熠熠生辉的明珠,给人予不尽的美感,不尽的享受。
床下的两端,各配有一只抽屉和一只衣被柜。方便实用,恰到好处。
德国床的总体结构,与宁波床差不多,但较为简朴,没有雕刻和瓷板画装饰。油漆也较平淡。
给人予简洁、质朴的印象。
上述的三种床,我家都有。分别配置在祖父、父母和兄长的居室里。它的渐进过程,分别记录着我家祖父创业的艰难,父母守业的简朴,及五十年代初我兄长成家时的短暂的辉煌。
写于上海浦东
注一:那时,没有海绵席梦思,床下最理想的保暖材料是稻草。它绵软,经济。
只要不断地铺晒,一般是不会藏垢纳污的。
注二:橱桌,是衣柜式的工作台。
多放在卧室的床边,上放梳头合,油灯架等。妇女们多坐在床头,傍着它做女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