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飒飒的北风,不仅给人们带来了深秋的严寒,也给小区送来了遍地的落叶。
有璨如黄金的银杏叶,有枯黄浅褐的皂角叶,还有艳如桃花的鸡爪槭(红枫)叶,满满当当地,把路面的石板都盖没了。我带着小外孙上学,乍一出门,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了。
抬腿起步,脚下柔滑绵软,伴随着“唦唦”的声响,这感觉份外亲切却又十分遥远。
我不住地思索:这似曾相识的感觉,源自于哪里呢?想着想着,以致停下了脚步,却浑然不觉。思索了良久,我才猛然记起:这情景以及对它未名的激动,来自于六十多年前的故乡!
记得有次在家乡的寒夜,北风“呜呜”地呼啸咆哮着。父母亲在不住地叹息,为翌日充饥御寒的物资揪心;可我姐姐却欢呼雀跃:“好了!好了!风越大,东岗岭上的落叶越多。
明天一早,我带弟弟上岭,可以扒到好多好多的枯叶,足够抵几天的柴火了!”
果然,次日鸡啼头遍,她就叫醒并领着我,来到了山顶的枫树下。
嗬!
满地深褐色的枫叶,厚厚的一层,踩上去“沙沙”作响,让你飘飘欲仙。我驮着竹筢(方言称“筢爪里”)只顾并拢脚,欢笑着在落叶上弹跳。姐姐则疾速地舞动竹筢,忘情地收集枫叶。
不久,她面前就隆起了几座金灿灿的枯叶堆。
‘文子里’快来帮我牵住麻袋口,我们早些装袋,赶在‘应山婆’(注)上岭前,早些下山。”
姐姐累得 “呼呼”地喘着粗气,一边拭汗,一边招呼我,别光顾着踩树叶疯玩,赶快进入角色。
“好的!”我随口答应着,心里却极不甘愿地离开了我的“娱乐场”。
不久,在晨光熹微中,姐弟俩一人背着两大麻袋的“胜利果实”蹒跚着行走在东岗岭西麓的石级上。
……
“爷爷,干吗不走呀?我都快迟到了!”
小外孙在远处催行,这才把我从梦幻般的追忆中唤醒过来,我连忙撒开双腿,跑步去追赶他。
此时,我听得真切:脚下的落叶“沙沙”地响得正欢……
注:“应山婆”原指传说中拘人魂魄的女巫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被东岗岭周遭居民用作对看山老太的戏称。当时,为了保护山上的植被,中街街政府雇佣了一个专职看山的老太,成天在山上吆喝,转悠,驱赶猪狗及拾柴火的小孩。人们对她又怕又狠,暗中称她为“应山婆”。
2018,12,27于上海浦东新区